行舟

【叶王】我见君来

#就是想让他们俩打一架，顺便发个糖

#特别鸣谢动作指导 @凉风凉风凉-YU

#考前攒人品

我见君来，顿觉吾庐，溪山美哉。

王杰希踩着歪歪扭扭的石阶上山时，叶修正自己跟自己下棋。

其实以他的修为，驾云御风都再轻松不过，完全不用走这凿的十分没诚意的山路。但他就是走了，同凡人一样一步一步地走（可能身形更飘逸一点）。说不上来图什么。也许是满山的翠竹林要亲自走一走才行。也许只是为了看叶修摆一盘棋。

他神识一扫，就能看见那人修长的指尖拈着棋子。黑子、白子，节奏分明地向刻在巨石上的棋盘落去，时间间隔相差不过须臾，像是在演奏什么乐律。

但是一招一式皆在落子中。你来我往，几度成掎角之势，终于黑子中场翻盘，如豪龙破军，屠了白子大龙。他用神识观棋，尚被其中刀光剑影摄去一半心神，不觉间精神已是紧绷。待到最后一子落定尘埃，竟长舒一口气。

下棋至于如此，天地间恐也只有斗神本尊了。

再迈出一步，就看见盘膝坐于石上的人。叶修背对着他，这时侧头，目光落到他身上，露出一个笑来：“哟，来了？”

“一人下棋都这么激烈，不累吗？”王杰希走过去看一眼棋盘，其上硝烟方息，尚余肃杀之气。

“哎，我这不是无聊吗！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？”

“当初是你要隐居，现在又说无聊？”

叶修闻言，有些惊讶地看王杰希一眼：这状态不太对，端方有礼的君子今天火气有点大？

王杰希侧脸被鬓边一缕垂发遮住些许，眼睫垂下，表情看不分明。他转头直视叶修时，眸中跳跃着一些东西，又像压抑着什么。

“叶修，打一场吗？”

找片竹间平地，毋须繁礼，两人各站一方，遥遥以兵器相致意，即为开打。

叶修瞬间不见了踪影。

王杰希片刻不曾犹豫，足尖点地，向着一个方向掠去。中途调整方向，转身，跃起。人尚在空中，便横剑身前，燃烧着火属性真气的左手并起两指划过剑身，流转着红色光芒的长剑顺势挥出，斩向一片空无！

招行一半，他手腕一转，变斩为挑，细微的破空声中，原本空无一人之处现出了那人的身形。

伴着一声略带戏谑的称赞：“找挺准的，厉害啊大眼儿！”

叶修整个人向后一折，像是踩空掉落一般降了几寸，却在瞬息间完成了撑伞的动作。迎接“灭星”剑锋的，已换作“千机”伞面。

剑尖触及不知是何材质的伞面，王杰希已经感觉到力道被卸走七八分。一触既收，他以剑柄隔开伞顶之锋，不受力似的弹开数尺，真气于剑身开始聚集，带动着四周的空气微微震颤。

随即长剑裹挟着真气以万钧之势压下，叶修出掌相对。掌风中真气化作的花瓣四散，掌势终究难敌剑势，叶修自半空被压至地面。

虽略略狼狈，他却双眼一亮，叹道：“舞风剑法，‘拍’字诀！”

舞风剑法，王杰希自创的、独其一人使用的剑法。剑法不包含任何招式，有的只是衔接、勾连、组合。剑招与剑招、剑招与真气，行云流水，自成一体。又因其飘忽吊诡、出其不意之特点，被修真界誉为“魔术师打法”。

且魔术师不仅思路天马行空，修炼也不走寻常路。王杰希是百年罕遇的全灵根修士，精通不见得，却是实实在在地可以修炼所有属性的真气，不会存在任何反噬冲突。舞风剑法加上多属性真气辅助——那是一个名为王杰希的王朝。

叶修轻抖右腕，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，闪着金属光泽的伞竟拆组成了一柄战矛，锋锐的伞尖正变作矛尖。

他喝一声：“王杰希，来！”

当下王杰希御风于空中，叶修被一击拍落地面。若有看客，怕是要为叶修捏一把汗。修真界通用法则——永远不要在对战中让魔术师占据空中优势。

“灭星”的剑光织成一片，俯冲而下，细细看去其上还缭绕着细小的电流——雷属性真气，此时就被王杰希出神入化的蕴含在剑影之间。

叶修吃过这招的亏。雷属性真气入体，顶尖高手也至少有一息麻痹。高手交战，输赢可全在这一息之间。他不敢大意，以右脚为支点发力，战矛平伸，扫过一个圆融的半圆悍然迎上了剑锋。

王杰希被这力道震得长剑偏离两寸，同时，矛身竟有一股吸力传来，拽着他向前扑去。

他稳住重心，不退反进，脚下滑出一步，手上使了巧劲，与
长矛胶着的剑锋“锵”地一声从侧面贴着矛身擦过，绕开其锋，直逼叶修来不及回防的胸前空档。

不过，叶修要是会被这一下击中，那他就不是叶修了。王杰希动的那一瞬间，叶修也动了。回防确实捉襟见肘，他索性将长矛抛起，随后一脚踢出，空中旋转的长矛被他以足尖施力，变向，矛尖下一寸处刚好挡住袭来的长剑。

王杰希叫一声好，脚下步伐突地变了。

他像是一阵风，攻击无孔不入，剑尖从各个角度刺出，肉眼根本难以跟得上他的移动轨迹。

舞风剑法，“风”字诀！

“叮、叮、叮、叮、叮——”

叶修横矛格挡着一连串快而不乱的攻击，剑矛相撞的声音清脆。

（你）被近身了。

激烈交手中的两个人心中出现了相似的念头。

由于战矛的长度较长，虽是近战武器，也需要一定的施展距离。这样的贴身战斗下，叶修并不占优势。

很熟悉，王杰希想。多年前，方出师的小“魔术师”于十年一届的仙侠大会上挑战成名已久的“斗神”，也是这样的近身，也是这样的剑矛相击，形势相胶。

那一次，叶修抓住了他的破绽，平衡就此打破，他在之后的比拼中被全盘压制，少年天才被斗神一杆战矛好好挫了挫傲气。

这一次呢，你要怎么办？

他出剑。这一次，他不会再有破绽。

叶修用行动做出了回答：没有破绽，那就制造破绽！

叶修第十三次挡开他的剑锋后，王杰希一惊。

他慢了一瞬！

或者说，是叶修快了一瞬。他在多次交手中细微的时间差积累下抢出了一瞬的空挡，矛身蓦地横扫，矛尖点上了王杰希执剑的手。

没什么力度的攻击，但是，足够了。此招名“龙牙”，如同被噬咬一般，王杰希自右手始，全身陷入了短暂的麻痹。

就在这个时间里，叶修一步点上了王杰希手中长剑，以此借力翻到他背后，回手长矛刺出，真气蓬勃，王杰希被强制浮空！

只见叶修手中矛不知何时又化作伞形态，随即他自伞柄中抽出一把剑，剑身偏细，晶莹剔透。

一剑递出，仙人指路，下一刻是自后方杀至的连突刺。

王杰希的嘴角却微微提起。

长剑在叶修剑至的一瞬在身后封住了攻击，剑身之上不知
何时已布满冰霜。

冰属性真气顺着相击的武器侵入，叶修动作一滞，王杰希便于空中转了半圈，以大开大阖之势，一招横扫，宛如彗星袭月！

“扫”字诀！

叶修就在剑风扫过之时右脚于空中一踏，猛地下坠一尺。这一躲，长剑威势已耗七分，剩下三分，他一剑上斩，终是消解。

然而此时他挥剑于上方，尚来不及收势，王杰希的再一剑削下，看似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。

“铿——！”

王杰希的剑尖于叶修指间被什么坚硬的物事卡住了。

他定睛看去，那东西呈红色，有尖锐处也有内凹，好似一片枫叶，因注入真气仿若在发光。

“枫叶镖……”王杰希像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一般睁大了双眼，架也不打了，剑尖一挑，红色的镖落入他手中。

枫叶雕工精细，明明是武器，却连叶脉都能看得分明。

这种镖，一百多年前由嘉世创造，一度作为门派招牌，现在也在嘉世弟子中广为流行。

叶修看他索性收剑入鞘，也就把伞中剑还入“千机”，道：“你还喜欢这个？那走时拿上一些吧，我这还有好多呢，前段时间去嘉世小邱给的——说实在的，是挺好看。”

他这话说的，浑似他跟嘉世是多年老友混熟了的关系，丝毫没有那横亘其中的恩恩怨怨。

叶修本是名门大家出身，幼时为歹人所掳，为修真门派嘉世所救，后留在嘉世修炼，嘉世对其倾力培养。可以说，没有嘉世，就没有今天的叶修。

然世人总有贪念。叶修任嘉世掌门八十二年时，师弟刘皓伙同大长老陶轩发起叛变，嘉世内部经历了一场混乱的内战，最后叛军人多势众，压过叶修部下，逼得叶修辞了掌门之职。

叶修心灰意冷之下，决意离开嘉世。那刘皓狼子野心，恐留祸患，竟要求叶修自己于金丹加上禁止，以后再也无法在战斗中大规模使用真气。

后来叶修组建门派兴欣，仙侠大会拔得头筹，嘉世也遭遇解体重组，现今掌门人是叶修从前的徒弟邱非，这就都是后话了。

王杰希与叶修相识相交也有近百个年头，对他这人可以说十分了解。只是，他是明白叶修就是这样：不受任何人、任何事的束缚，身外之物于他来说轻于羽毛；可一颗心因为他所做种种将千百种滋味都尝一遍，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。

他清楚地记得叶修自设禁止离开嘉世，自此再也不能用出威震天下的“龙抬头”的那段时间，来找过他。当时那人的侧影分明是落寞的。不是为一身修为大打折扣，是为一段情谊的变质、破碎。

……遭受这样的对待，如今也可以毫无芥蒂吗？

“去嘉世，做了什么？”他问，语气不自觉柔和了几分。

“没什么特殊的，跟小邱过了两把手，给他点了点掌门事务——以前不知道时间宝贵，光顾着教他武技了……还有就是去演武场打了几场指导赛，哎，”叶修难得有点莫名的不好意思，“你问这个干嘛？”

王杰希不答反问：“嘉世也不是原来那个嘉世了，你既然挂心邱非，怎么不留下？”

叶修眨了眨眼，笑了：“王大眼儿，你说呢？你今日，又为何来找我？”

两人静默无言片刻，叶修又打破沉默道：“这就想不明白了？我说大眼儿，你当微草掌门有九十多年了吧，一路带着微草由弱变强，对微草那是什么概念？打个比方，就像树，能遮风挡雨，也是随处可求的依靠。你主持微草一天，那些小苗苗们就不能真的长大。”

“但，”王杰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，这两天也在反复思考，此时开口，竟有些委屈的味道，“我不想脱离门派。”

微草对他，何止门派？

叶修被他这股委屈气笑了：“当局者谜啊！ ‘掌门外出云游，首席弟子接掌大局’，听听！多顺的理啊？谁说要你脱离微草啦？”

又补道：“要不愿云游，跟我一样，找个地儿隐居也好。每天跟老朋友下下棋、切磋切磋，也不错。”

说完这句，叶修偷偷看了眼王杰希的表情。

却见王杰希行了一礼，规规矩矩道：“所言极是。多谢提点，先告辞了。”

叶修被这简单粗暴的一句话砸的猝不及防，差点伸手去拉人袖子，各种不舍：“不是，你就这么走了？？”

王杰希道：“走了。微草还有些事务要处理。”

“哦……”叶修眼睁睁看着王杰希果真毫不留恋，跃上“灭星”，御剑而起。

却在升至半空时方又回首，留下句：“我刚刚看你屋后的竹林旁边，有片空地不错。”

叶修远远接收到他这句不明不白的话，先是一愣，随即了悟其中意思，大喜，不管不顾地冲那人远去的背影大喊一声：“好嘞！你下次来就能住上了！”

世外高人的形象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。

这时空中有什么东西缓缓飘落，叶修抬手接住，是那块枫叶镖。他感受着其上王杰希注入用来托起它的真气逐渐消散，只觉得心中畅极，笑着自语道：“王杰希，我们来日方长！”

那厢王杰希原路下山，山脚处一眼看到同门方士谦一手提药箱，一手抱剑，倚着树往这边张望。

“士谦，”他奇道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方士谦得意道：“本神医料事如神，见你今日从房中出来提着‘灭星’就走，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找叶修打架的。是以约莫着时间等你们打完过来，谁比较惨就给谁续续命。看来……是他比较惨？”

王杰希无语道：“什么跟什么，我们也没真打。”

方士谦就凑过来，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：“怎么，叶修还没跟你挑明了说呢？”

王杰希想起最后一眼看到的那人脸上藏也藏不住的喜悦，既想笑又头疼，无奈道：“没呢。”

方士谦：“我去，这人怂不怂啊？我都替你俩急！我说掌门，咱就别害羞了，你先表白也成啊！”

“再来时吧。”王杰希不知想到了什么，眼睛弯起来。

再来时……便能同行了。

【end】

ps：题目和第一句话引自辛弃疾的《沁园春》

pps：舞风剑法我编的，就是扫把舞和扫把旋风的谜之组合

ppps：有没有兴趣找找叶修用的技能呀？